Published on 02-11-2019
終於鼓起勇氣看《翠絲》,和大部分人一樣,我以為跨性別這個議題一定很沈重,但意外發現導演李駿碩在處理電影的時候非常小心,好比導遊一樣,逐步帶領我們暸解一個更廣泛的區域。
以下討論將透露劇情,介意的人士敬請留意。
觀賞電影後,我終於明白袁富華得獎的原因,在一場關鍵的戲當中,他照亮了整個畫面,一個活了七十多年的男人,由始至終相信自己生是女兒身,即使不知何謂「跨性別」,他一生堅持要如女人般優雅地活著。到年少氣盛的朋友幫他改造形象,讓他真正享受「女人」的身分,那種坦然和滿足,袁富華竟然都演出來了。
相比之下,姜皓文的演繹略為彆扭,欠缺自然。可是反覆思考,我想現實中的「佟大雄」也許確實彆扭:他想做女人,但同時受成長背景和性格影響,他深深被「傳統男人的責任感」所束縛,同時受「生是女兒身」,一種天生的認知所困擾。在缺乏資訊、仍未流行跨性別的時代,局內人以為自己「有病」,討厭被標籤,同時以別人的標籤懲罰自己,使自己邊緣化;這些心理活動,卻只能收在自己的小小舒適圈內,或是在每天朝九晚六的辦公時間釋放出來,其餘時間以「正常」、「維穩」的姿態活著,活得如此痛苦,又怎能與一直以娘娘腔姿態登場的打鈴哥相提並論呢?由內到外再到內的戲碼,怎麼演才能讓大家感覺更爐火純青?在沒有真正經歷或看過的人,怎能妄下判斷?
電影劇本當中有兩場相當重要的戲,包括佟大雄首次以「女性」造型與打鈴哥在蘭桂芳登場,以及佟大雄與妻子坦白自己是跨性別人士的一夜,但個人認為在故事轉折的時候,有看得不舒服的地方,例如當佟大雄看見打鈴哥變裝,到自己作女性打扮,再直至二人出現在中環鬧市,以引以為傲的身分現身,作為觀眾未必能感受到那蛻變的𣊬間,只能就此接受出現在眼前的畫面。
到佟大雄與妻子坦誠對話的一場戲,相信這對跨性別人士是相當關鍵的一幕,但感覺如鬧劇,在不安、混亂中完成,表現了性小眾的無奈和難堪,亦展現了其家人的狼狽抵抗。大雄一直無法想像的場景,以為一輩子就這樣卑微、偷偷摸摸中度過,真相卻如炸彈爆發,大雄一夜間放下了既有的身分和裝束。
電影中不可錯過的還有台灣演員黃河的演出,在悼念故人、以姿體發洩情感的一場戲中,他的舞蹈讓我想起已故香港演員張國榮(哥哥)在《阿飛正傳》對鏡跳舞那一場戲,黃河的盡情演繹為電影錦上添花。
許多港人看到《翠絲》上映,即時聯想起2015年的英國電影《丹麥女孩》,個人認為兩者難以相比,《丹麥女孩》無可比擬的美術設計與視覺舖排,就像一個高級下午茶,傳記式跟你說一個故事,讓無數女孩當時投入其中,擔心自己變成現實中的女主角。相比之下《翠絲》是貼地訴說「女人之苦」,讓你知道有一群人於既定的社會標準中,曾經鬼鬼祟祟地活著,現在他們決定為愛自己、愛家人,勇敢發聲做自己。也許不是一個人人認同的故事,卻是值得了解和鼓勵的本地創舉。
苦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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