Guerrillero Heroico(古巴攝影師Alberto Korda1960年3月攝)
Guerrillero Heroico(古巴攝影師Alberto Korda1960年3月攝)

【光影餘韻】最暴烈之旅

Published on 10-02-2019

美感有時來自矛盾,一個俊美醫科生、家底好、目光宏遠,嚴重哮喘卻又勇猛善戰殺人如麻。正是這種高度衝突形成的叛逆,造就左翼神級人物哲古華拉。

古巴共產黨1959年在美國的資本主義後花園建立其理想國度,60年代紅色狂潮席捲全球之際成為模範,革命軍領袖哲古華拉(Che Guevara,原名Ernesto Guevara de la Serna)那張拉丁美洲堅毅面孔,亦透過相片Guerrillero Heroico(英勇的游擊隊員)傳遍世界。

哲古華拉1955年流落墨西哥結識卡斯特羅,決志走上古巴領土打游擊,誰相信那雙漸漸沾滿鮮血的手,日後放在聯合國大會發言台上。革命成功僅六年,他與卡斯特羅愈走愈遠,放棄在古巴的所有,離國輸出武裝抗爭。

成也游擊,敗也游擊,他在剛果和玻利維亞的武裝戰鬥都不成功。1967年,哲古華拉死在自己狂熱的革命戰鬥熱情下。

美國和玻利維亞處決哲古華拉後的處理手法,包括發放死狀,並斬去雙手送給卡斯特羅,一切一切都成為助力,把哲古華拉送上左翼的聖人祭壇。逝世後30年(1997年)遺體挖掘送返古巴,觸發第二波狂熱,更變身流行偶像。

(圖片來源:Marxists Internet Archive)

史提芬蘇德堡長達270分鐘的哲古華拉傳記《Che》(2008),把他最後和最激盪的12年,以史詩級方式呈現(主角Benicio del Toro更奪下當年康城影帝)。

不過在這一切之先,為甚麼一個阿根廷中產青年,會走進古巴革命,並命喪玻利維亞呢?

哲古華拉的電單車之旅為人所熟,早於大學時期他就在南美遊走。1951年底,23歲的他與好友Alberto Granado騎著一台1939年出廠的Norton 500cc漏油老爺電單車,走一趟8個月的旅程,兩人深入南美洲深處,經過阿根廷、智利、秘魯、厄瓜多爾、哥倫比亞和委內瑞拉。

哲古華拉把經歷寫成著名的遊記《革命前夕的摩托車日記》,巴西導演Walter Salles改編成《哲古華拉少年日記》(2004)。

《哲古華拉少年日記》(圖片來源:高先電影網站)

兩人旅費不多,老爺車半路亦壞掉,二人經常要走路和搭順風車,靠熟人援手、陌生人同情加上自己的「吹水」本領,斷續覓得住處和糧食,當然偶然也要露宿捱餓,哲古華拉本身亦數次哮喘病發。

途中,哲古華拉眼見「原居民」印地安人受不人道待遇、美資礦場刻薄礦工和諸國打壓共產黨。

他在智利的一段小經歷,足見其追求階級平等的衝動:

我去看一個有氣喘病的老婦人,她是拉吉奧坎達餐館的老顧客。這個可憐的老婦置身的環境糟糕得可以:一屋子都是腐臭的汗味和臭腳味,加上從幾張安樂椅上(她家僅有的奢侈品)揚起的灰塵,她沒有氣喘病才怪。除了氣喘病以外她的心臟也很不好。這種情況已超出一個醫生的能力範圍之外,而正是在碰到這一類事情的時候,特別容易讓一個醫生萌生改造這個不公義社會的念頭。截至一個月前為止,這位老婦人為幫補家計,還不得不出外幫傭;不過,當時她雖然辛苦,但最少還是個有尊嚴的人,而在生病以後,她卻是連最起碼的尊嚴都沒有了。很多家境貧困而又無法工作的人,都像這個老婦人一樣,生活在滿懷敵意的空氣中;他們不再被當成是父親、母親、兄弟或姐妹,而被當成是家庭的負累。他們變成了家人疾恨的對象,變成了供養他們健康家人的一個羞辱。在這些沒有明天的人身上,我們可以具體而微地窺見了全世界無產者所經受的深重苦難;在這些垂死者的眼中,我們可以看到希冀家人原諒的卑微願望和希冀家人慰藉的絕望哀求。不過,他們的希冀注定是要落空的,正如他們的驅體注定很快就要被廣大而冷漠的黃土所掩埋一樣。我不知道這種情形會持續到什麼時候,我只知道,我們現在以階級為基礎的社會秩序一日不改變,這種不義的情形就會一日持續下去。

哲古華拉和Alberto Granado在秘魯San Pablo一家麻瘋病院當義工三星期,這段日子對哲古華拉的思想舉足輕重。病人多是印地安人,被家人丟到病院,而院內雖然天殘地缺,卻有最好的隔離措施 — — 亞馬遜河。醫護人員與嚴重病人住在環境相對好的一岸;普通病人則住在另一岸的茅屋。

1952年6月14日,病院上下為哲古華拉慶祝24歲生日,他聲稱借酒發表這段講話:

我們雖然是微不足道,但我們相信把美洲劃分為各個不穩定的,本不存在的國家,是一大虛妄,而我們的旅途更增強了我們的信念。我們是個單一的混血融合族群,有著種族上太多的共同點,從墨西哥到麥哲倫海硤都是如此。也就因此,為了打破所有的褊狹地域主義,我舉杯為秘魯及團結的美洲祝賀。

哲古華拉體內的泛拉丁美洲主義已經被觸動。

思想家與革命家之分,除了思維深度,亦在行動力。哲古華拉完成8000公里的旅行後,寫了一篇後記,他沒有記低確實的時間地點,當中有一段充滿爆發力:

我感到我鼻孔賁張,嗅聞著火藥及鮮血的刺鼻氣味,嗅聞著敵人之死;我奮力而起,準備應戰,要讓我這區區之身,成為普羅階級的震天吶喊澎湃迴蕩的聖域,他們高奏凱歌,洋溢著新活力及新希望。

以馬克思思想作為基礎,整個拉丁美洲一同揭竿進行武裝鬥爭,當中以游擊戰為核心,這個主張後來被稱為古華拉主義(Guevarism),早於1952年電單車之旅終結時就已成形。

至於Alberto Granado,哲古華拉在古巴建立政權後,就立即邀請好友到當地,發展醫療體系。

陳靈書

參考資料:

-Soderbergh, S. (Director). (2008). CHE [Motion picture].

-哲古華拉(1997年)。《革命前夕的摩托車日記》(初版)(梁永安/傳凌/白裕承)。台北:大塊文化。(原著出版年﹕1992年)

-Salles, W. (Director). (2004). The Motorcycle Diaries [Motion picture]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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