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ublished on 12-09-2019
運動員在比賽期間，透過小動作或耍花招來影響對手，藉以讓自己獲得優勢(英文稱為「gamesmanship」)的情況時有發生。上月底，作為Professional Darts Corporation (PDC)賽事監管機構的Darts Regulation Authority (DRA)宣布修改賽規，以取締鏢手的不當行為。修例一事，要由去年11月、在英格蘭舉行的Grand Slam of Darts說起；而事件的主角，是賽事冠軍、威爾士鏢手Gerwyn Price。
現年33歲的Price本身是一名欖球員，2014年轉型成為飛鏢手，同年開始參與PDC賽事，現時已攀上PDC世界排名第七。職業鏢手大多身型肥胖，但Price卻身材健碩，加上他性格剛強，比賽期間不時振臂高呼，個人形象相當鮮明。然而，他的「獅哮功」並非人人受落，支持者視之為自我鼓勵，而且能夠帶動觀眾情緒，讓他們更投入於賽事之中；但亦有不少人認為，掟鏢應該「動手不動口」，批評他的行徑會影響對手發揮。
「打氣」與「挑釁」的界線
去年的Grand Slam of Darts，Price成為賽事中最具爭議的選手。當時他於八強戰對上澳洲鏢手Simon Whitlock，在整場賽事絕大部分時段皆處於下風。到了中段，Price開始動作多多，趁自己掟出高分或成功埋鏢時大聲咆哮，他更一度因為慶祝動作過大而被裁判勸諭冷靜。最終，Price在這場31局16勝的賽事中，以16比15反勝Whitlock，驚險晉級。當時已有鏢迷揶揄，Price的演技較鏢技出色。
Price其後順利打入決賽，對上蘇格蘭鏢手Gary Anderson，賽事的火藥味亦更濃。Anderson不忿Price的浮誇慶祝動作及故意拖延比賽節奏，數度與對方發生口角。到了賽事末段，Price有一次成功打出三鏢共174分，並走近Anderson身旁大叫，Anderson隨即輕輕推開他，並示意他盡快拔去飛鏢。最後，Price奪得賽事冠軍，Anderson並無與他握手道賀便離場，以示不滿。當Price捧起冠軍獎盃時，台下的噓聲較歡呼聲還要大。
事件引起不少鏢迷強烈反彈，DRA事後亦就Price比賽期間的行為進行聆訊，並裁定其慶祝動作過於挑釁(overly aggressive)，意圖藉此在比賽中令自己獲得優勢，有違體育精神，加上他事後亦在社交媒體發表不適當的言論，故罰款2.15萬英鎊(約22萬港元)，金額相當於其冠軍獎金約五分之一；若他在7月中之前再有違規行為，將被額外禁賽三個月。至於Anderson，則因在比賽期間對Price有所推撞而被DRA予以警告。
DRA隨後亦公布經修訂的賽規 (DRA Rule Book)。規則訂明，裁判及賽事總監可針對選手的五種不當行為作出處罰，包括：反覆出現的小動作(persistent gamesmanship)、具挑釁性的行為(aggressive behaviour)、與對手有身體接觸、可見的或言語上的猥褻行為(visible or verbal obscenity)，以及鼓勵裁判向對手作出警告。
而裁判及賽事總監對上述不當行為的懲處亦分為四個階段：(一)首次犯規者會被警告一次；(二)若犯規行為持續，會予以第二次警告，再犯的話會判罰落敗一局；(三)若選手未有收斂，即判罰落敗一局，再犯的話會被取消資格；(四)再犯者會即時被取消資格。
上述修訂內容其實相當溫和，既顯示DRA有意向gamesmanship說「不」，但罰則又不會訂得太嚴苛(鏢手要到第三次違規，才會受到較「到肉」的懲罰 — 判輸一局，前兩次違規只有口頭警告)，在維持賽事觀賞性及杜絕鏢手不當行為之間，嘗試盡量做到中間落墨，希望新罰則先試試水溫，了解鏢手與鏢迷的反應，將來有需要時可再作調整。規則出台後，鏢壇普遍持歡迎態度，而Price最近在BetVictor Masters和Premier League Darts兩項賽事中，明顯減少了過激的慶祝行為。
縱然鏢手偶爾表現激動乃人之常情，但DRA今次修例，是要讓鏢手和觀眾明白，「激勵自己」與「激怒他人」是有分別。例如，不少鏢手打出高分時，會利用走向鏢靶拔鏢前的兩、三秒時間，以言語或動作來為自己打打氣，然後回到比賽區的後方，等待對手完成其回合，並不會打亂比賽節奏或騷擾到對手。然而，Price刻意走到對手身邊或面向對手咆哮，行為具挑釁性，明顯已超越「自我鼓勵」的界線。
值得留意的是，新罰則給予裁判和賽事總監很大的自主權去決定是否處罰鏢手，但賽規所指的五種不當行為，定義卻未夠清晰。例如，「persistent gamesmanship」，是要反覆出現到什麼程度才算違規？什麼行為會被視為具挑釁性？建議DRA日後宜援引例子供參考。
另一方面，援引例子亦有好處，能夠釐清何謂「合理行為」，避免因執法過嚴而損害飛鏢賽事的觀賞性。例如，當鏢手成功做出「九鏢完局」，他們或會表現得意氣風發，並接受台下觀眾歡呼和對手道賀，此時賽事進度無可避免會有所阻礙，若這樣也被視為不當行為，實不符合鏢手與鏢迷的期望。
那麼，香港的硬鏢賽事，又是如何規範鏢手的行為？讓我們看看香港飛鏢會的聯賽規則。
聯賽規則當中有「言行指引」一章，內裡規範的行為大多較為瑣碎，例如：衣着得體、賽區內不准吸煙及飲酒、比賽期間不得使用手提電話等；與保持賽事公平進行有關的規則，就只有以下一句：「當比賽對手擲鏢時，絕不能向其喝倒彩及作出分散對手注意力的行為」。至於違規者會有何懲處，規則並沒有像DRA那樣具體說明，只稱涉事隊伍可被警告、扣分、比賽當作棄權，甚至降級；涉事人則可被警告、停賽，嚴重者會被逐出香港飛鏢會。
多一事不如少一事
香港飛鏢會聯賽採用雙循環制，各隊需要與其所屬組別內的每支隊伍對賽兩次，並分主客場作賽。比賽期間遇到有選手違規(如：大吵大鬧、吸煙等)乃尋常之事，但由於飛鏢會不會派員主持賽事，因此只能靠主隊和客隊互相合作及監察，才能確保比賽能在合乎規則的情況下有序進行。也就是說，即使比賽期間有鏢手或隊伍違規，若無人主動向飛鏢會投訴，飛鏢會是不會處理有關事件。
聯賽規則中亦有訂明，「如欲對任何行為作出抗議，應在正式計分紙上寫明有關之抗議通知，並於事發7天內提交至本會。提出抗議的一方須使用一切可能辦法，通知另一方隊長有關抗議事宜。所有與事件有關的支持文件及詳細資料，須於事發後14天內提交予本會。未有遵守此規則者，其抗議將被當作無效。」
飛鏢會雖然對投訴者提出一系列要求，卻未有提及收到投訴後會如何跟進（例如聆訊或抗辯機制）；而對於很多鏢隊而言，參加聯賽純粹為了聯誼，與其花時間預備文件，提出一個不知道會被如何跟進的投訴，不如「隻眼開隻眼閉」。
最諷刺的是，有時候連飛鏢會自身亦未有嚴守規則，導致比賽期間出現不愉快事件。在此分享一個故事：飛鏢會的聯賽規則訂明，賽區的面積應為闊六尺(約1.83米)、長10尺9.25寸(投鏢線與鏢靶距離為7尺9.25寸，投鏢線後方預留3尺位置，共約3.28米)。此外，飛鏢會的工作人員在開季前會視察場地，並對合規格的賽區發出認證。
有朋友跟筆者分享，上一季聯賽到過某間九龍區飛鏢道場觀戰，赫見賽區的位置與收銀處非常接近，不但闊度無法達到聯賽規則的要求，店員和道場內的其他顧客有時更會穿過賽區到收銀處，擾亂賽事進行。有參賽者因不滿地方太小，聲言要向飛鏢會投訴。提供合適而舒適的比賽環境，無疑是隊伍所屬道場或酒吧的責任，但作為賽事主辦單位的飛鏢會，又有沒有做好監察和把關工作？
雖說「不以規矩，不能成方圓」，但即使下達嚴令，亦不代表能夠有效規範人們的行為，要視乎條文是否清晰及具體、執法者本身是否權威，以及執法者是否有智慧地運用其權力。DRA作為具認受性的監管機構，在Price的事件發生後判他罰款兼緩刑(再違規則判停賽)，之後以修例展現打擊gamesmanship的決心，有權威加上有的放矢，自然受人支持。相反，飛鏢會處理投訴的機制並不清晰，甚至「有權用錯」，批准不合規格的場地作比賽之用，不但難為了參賽者，亦不利飛鏢運動健康發展。
推廣飛鏢，除了要重「量」，亦要重「質」，這是本地鏢壇需要思考的問題。
古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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參考資料：
1. DRA Rule Book — https://bit.ly/2UQ7Cpw
2. 香港飛鏢會聯賽規則 — https://bit.ly/2SmJmhZ
